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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行開啟了我人生的另一扇窗

作者   陳正國

突如其來的「憂鬱症」,差一點毀掉我的生命;「慧行」救生團隊的及時出現,拯救了我的一生!

身為一個憂鬱症的患者,我曾經徘徊在自我了斷生命的邊緣,所幸經過家人親友的接引,參與了慧行志工的行列,反而讓我因此而幸運地歷經了一段豐富璀璨的生命片段。因為憂鬱症的出現,原本已經導致我深感生命的脆弱,乃至幾乎放棄了自我,幸而「慧行」志工團隊助我找到一個生命轉捩的契機,開啟我人生的另一扇心窗,現在回想起來,真的要感謝「慧行」所帶給我的一切,我現在甚至已經可以用感恩的心情來看待那一段憂鬱症發病的過程,希望也能藉此寫下這一段寶貴的體驗,幫助和我有著類似遭遇的有緣人。

原本憂鬱症對我來說,不過是報章雜誌上受人議論的熱門標題罷了,它跟過勞症、亞健康態、甚至如健保虧損一樣,都只是我在報章上快速掃過而不留印象的版面,雖然這些議題好似環繞在你我週邊,卻也都無關痛癢似的,畢竟這都是別家的故事或他人的困擾,即便我也曾為了工作上的需要而研究過醫療產業的投資評估,卻也只是維持一點點關心而已,聊備與人相敘時交談的一個話題罷了。

直到2003年底,突然醒覺到自己有一些狀況在身體裡蘊釀多時且悄悄滋長了。剛開始時,我感覺對於平時習於處理的投資分析工作漸漸有一點小小的困擾產生,也就是我的記憶力似乎大不如前,明明才剛訪談完的公司,竟然無法記憶談話的內容;在例行的內部報告會議中,報告時總是丟三落四,頻頻翻動筆記;到後來甚至無法回答公司名稱及訪談人是誰這樣簡單的詢問,這讓我感覺非常慌張,試想才半小時前跟你聊過兩、三小時的公司負責人,現在卻連他叫什麼名字都回答不出來....,這一連串的現象,讓我開始懷疑自己還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得好。

有一次在公司的例行週會中,我把應該記得的基本資料,包括公司名稱、負責人、產品、營收、獲利及增資條件等反覆看了好幾遍,仍舊忐忑不安地參與會議,可是輪到我報告時,那些資料卻在我的大腦資料庫中失去了順序,我零零落落地不知說了些什麼,等要解釋技術特點的時候,又比手畫腳這個那個的急得滿頭冒汗,總經理跟其他同事都忍俊不住地笑到眼淚直流,而我只能陪著傻笑,但內心卻懊惱無比,覺得自己簡直像個廢物似的。後來狀況演變得越來越糟糕,我整天面對著電腦發呆,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心裡總想著要更努力去改善現況才行,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處下手,產業新聞看不下去,報告也寫不出來,甚至連簡單打個電話、做做資料蒐集都也猶豫了半天,越來越懶得去跟人做業務接洽,到後來連對人的接觸也變得極度迴避和怯懦。

2004年農曆年剛要結束,我全身突然發了一陣子水痘,就索性在家裡多休了一個星期的病假,可是回到工作崗位後,情況依舊沒有好轉,始終有著揮不去的無力感,工作表現愈來愈差,但是同事、主管們總是體貼地認為是我的身體狀況變差所造成、也許是休息久了熟悉度尚未恢復而已,他們給了我很多的協助跟建議,但這反而讓我更覺得是在拖累團隊,內心萌起了儘快離職的打算。正當想要提出辭呈時,董事長便在會議中談起新的研究計畫,且有意分派我去負責,我想他大概以為我失常的工作表現是來自於對目前的工作領域興趣不高、沒有機會發揮才會如此。其實當時在工作能力上的大幅降低,已經讓我對每週一的內部會議十分忐忑不安,實在很害怕去面對那位對我仍抱持著期待的董事長、以及看到我各種糗態的同仁們。

這樣的狀況持續到五月份,病症的反噬越發加劇了,生理上也開始產生了新的變化,週末無事在家時,身體竟會不自覺地發顫起來,接著猛冒冷汗,肌肉緊繃,坐立難安,總感覺有什麼事情沒安排好似的,但即便真的有報告沒有完成,我卻也無心無能去進行。我想也許應該去精神科看看,就算這時候內心仍有許多觀念上的排斥,也不得不勉強自己做這樣的打算。就這樣子請了假去馬偕醫院掛號,後來又陸續請了許多假,看過長庚、台大和北投等等醫院,得到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的典型憂鬱症,只是從輕度到重度的不同診斷結果罷了。可是醫師的診斷卻始終無法真正地說服我,因此我對抗鬱藥物也只是斷斷續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服用著。一段時間下來,感覺情況似乎沒有什麼改善,而且越來越覺得我的人生好像除了要放棄工作、放棄自我成長的機會外,現在連我的生命也似乎就要放手了,腦海裡總是不時浮現著快駛的列車上有一個單手攀援的人,正在考慮著是不是該要瀟灑地放開、還是要努力爬上去,就這樣陷溺和猶疑在振作與放棄的兩端!

熬過了一個月,終於還是決定要放手了。首先我主動去跟部門主管及總經理反覆談了幾次,儘管他們仍然願意提供任何協助,甚至他們給我機會改善我的工作品質,但我仍然堅持提出了辭呈。因為我感覺自己真的有問題了,雖然我還不確定問題出在哪裡,但我也不願承認是那些醫師所說的憂鬱症作祟,我決定在我還沒有犯下滔天大錯之前儘速離開。在離職前的一個星期,董事長親自來找我,並當面告訴我要我好好靜養。董事長是具備醫學博士背景的人,他認定我只是輕微的憂鬱症而已,只需要吃吃藥就會痊癒,告訴我休養兩個月後仍然可以再回來工作,並且調整我的工作內容,轉往產業界做些營運方面的工作,這讓我非常感動,原本申請離職卻變成了留職停薪兩個月,我雖口頭上答應了他,但私底下我更確信自己的離開是正確的,因為可以不用再背負別人對我過高的期望,所以當時我對於兩個月後的復職根本不心存任何期待。六月十五日留職停薪生效,我匆忙地逃離職場,深怕被人察覺我越來越怪異的舉止:包括越來越對人沒有笑容;怕跟同事們聚會,有時候中午寧可餓著肚子,也要避免跟同事一起用餐的尷尬;開會時兩眼發直死盯著桌面、報告時猛冒冷汗等,這些我終於可以逃避了。

原本以為回到家可以好好靜養,但是憂鬱症這個惡靈卻沒有打算放棄我,接下來的一個半月,是我生命中最黑暗、最沮喪的時光。我無法理解文字,看不懂HBO電影跟影集,也沒有心情聽音樂,每天強迫著自己早上起來幫家人準備早餐,然後爬回床去繼續思考著我如何面對自己看來已經沒有希望的未來、如何尋求一個自我了斷的解脫之道....,就這樣從早到晚一動也不動地躺著或發呆。這時候我在生理上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整天包括睡覺時都會不斷地冒冷汗、失去食欲、無法入睡,最後只得依賴安 藥助眠,一天到晚胡思亂想著各種可能的病因,也雜亂地讀了一些憂鬱症、腦萎縮跟精神分裂症的書籍和資料,並且越發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腦萎縮而無法回復,深深感覺死亡的惡靈在旁邊虎視眈眈地守候著我的毀滅,終於我想到了死亡,想到怎樣有尊嚴的死亡,想到怎樣可以幫家人留下更多生活依靠,最後我決定在我的腦袋還沒有萎縮到失去控制以前結束一切。

這樣明顯的求死意圖讓家人頗為困擾和緊張,尤其是媽媽更是煩心不已,生活經驗有限的她,幫我出了許多點子,例如叫我去賣菜、到7-11去打工、或者去開計程車放鬆心情等,也建議我每天去運動場跑跑步,凡是可以讓我活絡筋骨的活動都曾被提起,甚至半推半就地要我去嘗試。當然在這段期間,求神問卜之類也是少不了,什麼名山大廟、祖師爺、三太子爺和耶穌基督....一個個都躲不掉也清靜不了、讓我被家人叨擾不已。我的老婆也是抓不到重點,只能安慰我說:不能工作也沒關係啊,將來可以做做清潔工或開個小攤子,生活總也過得去啊,甚至她還勸我有空就去外面走動走動、絲毫不干預我的行動,樂觀地以為情況總是會隨著時間而有所改善,這情景讓我好像看到電影「美麗境界」裡的John Nash,內心既難過又無能為力,簡直是欲哭無淚。也有同學、同事甚至親朋好友們,都還以為我是因為生活壓太大才會患病而意志消沈,所以好心奉勸我不要參加任何社交活動,只要好好待在家裡休養,不要胡思亂想就好,可是這一切的好意或建議真的是於事無補。

直到七月初,姐姐跟姐夫來看望我,他們也風聞了我的狀況。以我一向倔強的個性,就算他們好意來看我,也不可能幫上什麼忙的,因為我向來對於他們熱衷參與的慧行講堂不屑一顧,只要他們一提到輪迴轉世、因果律什麼的,我就馬上打斷談話,心想幹嘛不去好好搬搬水泥磚塊,發發乾糧,搞點實實在在的東西,儘是在那裡跳舞、唱歌、拔河、游泳跟聽課....。可是當姊姊他們建議我不如跟著他們去參加慧行講堂的活動,而且還確信這對我一定會有幫助時,我反而一口就答應了;其實我心裡根本還是完全不相信的,不過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想想自己連人生都要放棄了,也就隨你們去搞吧,等你們最後一定會死了心,這樣我也可以走得更安心一點,於是我便將就著跟去了,而姐夫自此便熱心而滿心期待地東奔西跑,不厭其煩地來回接送我至慧行講堂聽課。

接著正值七月份的三伏天,慧行導師(亦即臺灣慧行志工黨主席林呈財博士)指示要大家報名參加水上救生員班的訓練課程,由於七月底大家才剛剛參與了「泳渡澎湖灣」的海上長泳活動,獲得了很大的成功跟迴響,臺灣慧行志工黨成為參與這次海泳活動陣容最為龐大的團隊,這讓師兄姊們個個雀躍不已,深感與有榮焉,連許多年紀較長、多年沒有接觸水上活動的師兄姐們,也因為這次下海游泳,得到了許多體悟,頓時又年輕活潑起來,這時慧行導師正好打鐵趁熱鼓勵大家參加水上救生協會所主辦的救生員訓練。我原本在高中時期就已經學會了簡單的蛙式及不太像樣的自由式,加上時時浮現在腦海裡的尋死念頭,所以原本我對於參加任何自我投資、自我訓練的活動,根本都提不起意願,只是在慧行導師明確的指示及師兄姊的頻頻催促下,我不得不勉強自己參加了救生員班的入訓檢測。依照中華民國水上救生協會的規定,若要參加協會主辦的救生員訓練班,需要先行通過蛙式及捷泳各一百公尺的檢測,時間為男生五分鐘、女生六分鐘以內才具有受訓資格,而我在勉強參與測驗的情況之下,竟然仍然能通過入訓檢測,這讓我感覺非常詭異,心想就算是老天的安排吧 (事後才知道是師兄姊們〝熱心的安排〞),既然都通過檢測了,暫時也沒有工作纏身,就乖乖地參加為期十八天的救生員訓練吧,同時因為是在中壢受訓、每晚受訓結束時也可以順道去聽聽慧行導師講課,好好懺悔造成我病況的過往業障吧!其實跟真正嚴重的憂鬱症患者比較起來,我還算很幸運的可以自行開車,雖然有時候容易分神,但還不至於造成什麼嚴重的傷害,同時還有兩位慧行講堂的師姐熱心地自告奮勇陪著我,每天一起從台北駕車前往中壢(感謝她們的勇氣與堅持),於是依舊還是神志恍惚的我,也就這樣得以持續了十八天的救生員訓練班課程。

在課程剛開始時,為了操練基本的游泳技巧,每天三個半小時的課程中,都要進行基本操練項目,包括了基本救生四式的練習,也就是救生教練暱稱的「晚餐」跟「宵夜」各一千兩百公尺的抬頭捷泳、抬頭蛙泳、基本仰泳及側泳。這對於初學救生訓練的我們來說,可說是最難下嚥又吃得最飽的大餐了,因為不懂訣竅的初學者容易喝水,一場訓練下來幾乎喝掉了兩大瓶的泳池水。但對我而言,心想自己都已經是要放棄一切的人了,就算是這樣毫無意願地瞎跟下去,又有什麼好損失的呢?於是也就這樣不再思索地一步一步跟著走了下去。每天當救生班泳訓結束之後緊接著就回講堂聽慧行導師講課,凌晨時分才又拖著疲憊卻睡不著的身體駕車回台北,這一切似乎都在平靜中不知不覺地度過了。兩個星期以後,說也奇怪,我漸漸發現到久違的食慾似乎逐漸恢復起來,儘管當時這對我來說,並不覺得是什麼好消息(感覺生命毫無價值卻還會消耗食物),接著我的思慮似乎也可以開始運轉了。當我發現午睡醒來卻還是感覺非常疲倦時,我才驚覺到是否每日所服用的鎮靜安眠藥的劑量太重了,於是我開始用自己的身體做實驗,逐日減輕安眠藥的劑量,結果發現情況非常樂觀,接著我也將抗憂鬱劑的份量逐日減輕,也同樣得到難以料想的結果。奇蹟似地,救生員受訓活動還未結業前,我已經能將平常視為救命仙丹的抗憂鬱劑減到極低的劑量,而安眠藥則完全停服了,我的思考能力和人際互動的情緒都快速地恢復起來,連一直為我看診的醫師都覺得意外,最後我也順利通過結訓測試、得到救生員的認證資格,同時還結交了許多救生員班的學員。而每當我回到講堂中聆聽慧行導師開示時,竟然也能發自內心產生深刻的感動,看到報紙上所寫的善言懿行時,也會激動得落下淚來,這對我而言,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感情的悸動了,此時,我真的相信自己已經走出如泥淖般緊緊糾纏我的憂鬱症了。

感恩慧行導師、感激我的母親、妻兒及師兄姊們,在這一段期間對我的容忍跟不計報償的付出。因為憂鬱症,讓我看清楚自己,也讓我有機會參與了慧行講堂、接觸了救生員班的救生訓練,真正體驗到了豐富的生命內涵,而這些都是主觀深重的我所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領域。現在的我,又再度回到了工作崗位,離職迄今的落差並未造成我工作上太大的困擾,長官和同事們只是很歡喜、也很好奇地看待我的復原,而我自己回想這三、四個月以來的經歷,這些事情真的是以前的我所完全無法想像也不敢想像的,而今我的人生,似乎又重新開啟了一個嶄新的舞台,相信我能夠在慧行導師的引領之下,用一顆更寬大、更有生命力的心,去面對往後的人生,誠如我們在慧行講堂裡常常唱的一首歌:「歡歡喜喜,生命永遠在慧行」!

備註:作者陳正國(慧雄)現任職於華立企業股份有限公司(高雄)海外室資深管理師